“七把叉竭尽全力想站起来,他眼珠鼓出,胸部瘪进,突然扑倒在桌子上......”七把叉因进食过量,在大胃王比赛的最后关头,功败垂成,不仅输了比赛,还赔上了性命。虽然们我不知道,因进食过量而猝死的症状,是不是真的如作者描写七把叉的这个样子-“眼睛鼓出,胸部瘪进”?我们知道,作者无非是想说明七把叉被食物“撑死”的惨状。
在我们印象中,能吃、食量大的人,通常身体肥胖,行动不便。越吃越胖,越胖越吃,越来越不想动,形成恶性循环。其实,真正食量大的“高手”,却是出乎意料的精干巴瘦,如七把叉者,他这种是先天有病的,譬如代谢异于常人,怎么吃都不会饱,越吃越饿。
七把叉是穷人区里出来的小孩,医院,查查这孩子到底身体出了什么问题。周围的人只说,这孩子胃口大,能吃,不好养,最后连亲生母亲都烦他。能吃会拉食量大,耗粮,在贫民窟里可不是什么好事情。
我们小时候看的连环画,把七把叉画得面相猥琐,贼眉鼠眼,邋邋遢遢,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,看起来不像是个正经好人,可见绘者心里有多么厌恶他。但是呢,尊重原著的话,我们应该有更多同情心和爱莫能助。
他确实是个没什么坏心的孩子!你看,他没有做一件违背了道德的事,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人。他只是想活下去,有可能的话,活得好一点点,这是人的基本需求,根本谈不上“坏”。可是,七把叉吞噬的是食物,社会却吞噬了七把叉。
我们小时候看这个故事,是不同情七把叉的。首先,画小人书的人就不太同情他,否则为何把他画得如此丑陋?我们也不同情他,说这是个傻子,自己把自己灭了,“撑死”,讲起来多不体面。其次,不管他之前有多少战绩,在关键性的决赛中输了,就是失败者,而且败得如此彻底,直直地把命也输了,所以没人同情。
这本小人书在外公的家里,外公经常拿出来给我们看,意味深长。要知道,外公家人丁兴旺,吃饭的嘴多,靠着外公开的蜡烛行维持一个大家庭的生计。上有老人行动不便,下有小的一大串,他一人赚钱养着,不容易那是明显的。所以他是一个极其节省的人。我曾经写《分成四瓣的咸鸭蛋》,题材就来源于外公家,事实上母亲说,有时连分成四瓣的咸鸭蛋都吃不上,分成四瓣之后还要对切开来,每个人分到手的咸鸭蛋只有指甲片儿大小,咪咪在嘴里有咸味就行,能下一餐饭。
所以外公认为女孩子要吃得极少,这是一种教养,说得好听是“浅尝辄止”,实际情况是捉肘见襟,养不起这么多人。这种状况在他的几个大孩子相继工作之后,才得以缓解。
大胃王七把叉吃的都是烹饪好的美食,因为他要给酒店做活广告。这个酒店叫“圣女游乐大饭店”,饭店的招牌是一道叫做“费儒丸达”的名菜。酒店举行了一次国际性的大胃王比赛,七把叉代表他自己的国家巴西出战,被巴西人当成“民族英雄”,这是整个故事的高潮部分。几个比较具有竞争力的对手,是来自意大利和葡萄牙的选手,他们的外号也十分搞笑,意大利选手叫“统统都吃”,意思不管是啥,来者不拒。葡萄牙选手叫“粗汉”,虽无笑点,倒也十分直白。“统统都吃”在吃羊肉时再也咽不下去了,眼睁睁看着剩下的羊肉被竞争者吃光,“统统都吃”成了“统统吃不了”。“粗汉”吃火鸡时被噎住了,也许这美式的粗粝烹饪并不适合于他,粗汉被噎得摇摇晃晃,差点一口气接不上来,于是也只能识相地退出了。七把叉最强劲的对手是美国人“一扫光”。不知道是不是这外号起得有水平–“风卷残云,一扫而光”,有速度,有气势,这七把叉最终还真的被“一扫光”给KO了。
看小人书中所述,一扫光这冠军也是来得勉强,完全是因为七把叉把自己给吃死了,他才有机会夺冠的。据描述,七把叉已经吃第四公斤烤肉了,一扫光还在勉强吞咽第二公斤烤肉,可见七把叉的猝死,意外成分居多,有点像“说唐”里的李元霸,明明天下第一优势明显,过于激进,忘乎所以了,最后竟然自己把自己锤死,天下第一拱手让于差距很大的老二。
细细一想,李元霸也好,七把叉也好,都属于虽有一技之长却无一掌之大的脑子,只会蛮干蛮冲,无策略,结果功败垂成。但凡能学点田忌赛马的智慧,都不会落得如此凄惨下场。
看看现在的短视频江湖,不禁让人感叹:想不到几十年后,当年死去的七把叉似乎又卷土重来了。七把叉撑死在美食上,现代七把叉却有撑死在各种为了夺人眼球而难以下咽的东西上—比如生吃章鱼、肥虫、蜘蛛、蟾蜍、奇形怪状的生海鲜。还有为了突破“巨大”的概念,啃食一整片猪头肉、整个甲鱼、擀面杖一样的腊肠、砖头般的肥肉,并蘸着辣椒面和芥末、猪油(甚至有生喝猪油的)。吃的时候,有的人表情痛楚,有的人强撑笑颜,无外乎装出来的夸张。他们不知道七把叉的故事吗?
“七把叉竭尽全力想站起来,他眼珠鼓出,胸部瘪进,突然扑倒在桌子上......”七把叉至死都没明白,他到底是为荣誉而战,为财富而战,还是为了其他什么而战?也许他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,只是无法停下来,就像一只没有脚的飞鸟,只能往前飞,却无法落在树枝上憩栖。他连思考的机会都没有,根本就没办法停下来问一下自己:“我这是在干嘛呢?”又抑或是因为教育的缺失,他压根儿就没有思考的能力。
潮汐涨落,日月轮替,我们看到很多相似的现象,如潮涨潮落般此起彼伏。我们在历史里看到未来,我们在未来里反思历史,可能剧情并无大的改变,而演员却已经完完整整换了一拨又一拨。
(图片来自网络)